新西部網(wǎng)訊（張晉 通訊員張錄芳）現(xiàn)代刑事司法理念最值得為人稱道的便是實現(xiàn)了對被告人權益日臻完善的保障。其中，證據(jù)裁判原則，疑點利益歸被告人，一事不再理被視為人權保障的集大成者，為人們津津樂道。然而，《梨泰院殺人事件》將這種理念內嵌的致命缺陷用鮮血淋漓的事件表達了出來。
故事改編自一個真實的案例。1997年，韓國大學生趙重弼在梨泰院一個漢堡店的廁所內被刺9刀身亡。現(xiàn)場有兩名目擊者Pearson和Alex。鑒于梨泰院屬于美國駐軍所在地，Pearson又是美國軍方家屬，美陸軍犯罪偵查隊調查后認定Pearson有重大作案嫌疑。案件移交給韓國檢察機關后，樸檢察官在審查案件過程中，傳喚了證人Alex。其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：幾個朋友喝酒，并服用了違禁藥品。在亢奮之際，Pearson炫耀自己以前刺傷過人，并對Alex說：“Iwillshowyousomethingcool，comewithme。”（我?guī)憧匆恍┚实氖虑椋╇S后兩人進入廁所。被害人趙重弼正在小便，Pearson拔出小刀，朝著趙的脖頸和心臟捅刺，鮮血即刻噴灑出來，慘不忍睹。案情似乎再清楚不過了。然而，此時Pearson翻供，辯稱殺死被害人的是Alex，并描述了截然相反的案情。隨后，樸檢察官根據(jù)尸檢報告認定Alex是兇手，而Pearson被定以藏匿兇器罪名。但是，隨著調查的深入，兩人似乎都有作案嫌疑，案情陷入膠著，檢察官卻始終無法逼近真相。最后，經(jīng)過律師強力辯護，Alex被以殺人證據(jù)不足釋放，而Pearson已經(jīng)獲刑一年刑滿釋放。最后結局是沒有人對被害人的死承擔責任。
在樸素的情感價值判斷下，被害人死了，應當有人為此償命，而公平正義的法律成為家屬唯一可以信賴的精神支柱。然而，法律卻站在被告人一面，用證據(jù)裁判原則推導出一個冷酷無情的結論：Alex被釋放。當家屬認為，既然Alex無罪，那么就說明Pearson有罪，因為殺人者必定是兩人之一，卻因為Pearson已經(jīng)刑滿釋放，又遭遇到“一事不再理”的掣肘。被害人母親在看似無懈可擊的法律程序面前，發(fā)出了絕望的呼號：“他們沒有殺人，那到底是誰殺死了我可憐的兒子？”
其實，這個疑問不僅僅困擾著被害人家屬。作為深諳這些刑罰價值理念的執(zhí)行者，樸檢察官和辯護律師，他們在內心深處，也在不斷的詰問。一審判決Alex有罪，并被處無期徒刑時，樸檢察官在昏暗的辦公室對死者說：“不要感謝我，只要告訴我一件事，真的是Alex做的嗎？”死者無言的慘笑之后轉身消失在無盡的黑暗當中，這是對那些看似高大上的現(xiàn)代刑事司法價值理念的嘲弄，也是對人類有限認知的無奈。而辯護律師在幫助Alex洗脫罪責之后，目睹其對女朋友順口帶出了那句關鍵的“Iwillshowyousomethingcool，comewithme”并且饒有興趣的講述那晚發(fā)生的事情時，臉上流露出來的是懷疑、錯愕、愧疚，抑或只有自己才能懂的復雜表情。
狹小的廁所內，無辜的被害人慘死于刀下，在場的只有兩個嫌疑人。要么是其中一人，要么是兩人共同所為，每個人心知肚明，卻在有限的證據(jù)和正當性程序面前，對嫌疑人無計可施，任由其逍遙法外。客觀上這是人類邁向司法文明所必須付出的代價，而主觀上卻是執(zhí)掌司法權柄者身為自然人認知的局限性所致。無怪乎有人說：二選一其實不難，難的是要遵守法律程序，更難的是推翻自己。
盡管一開始，樸檢察官根據(jù)法醫(yī)認為兇手比較高大的推斷，認定Alex是兇手。但隨后他發(fā)現(xiàn)Pearson也脫不了嫌疑，證詞的諸多漏洞令他對自己當初的判斷產(chǎn)生懷疑?？墒菣z察官的職責要求他必須抓出明確的兇手來告慰死者。他只能通過對比現(xiàn)有的證據(jù)，努力還原出法律上的事實，把可能性最大的一方作為兇手送上法庭。就這樣，結案的壓力和案情的復雜糾結到一起，令他陷入到前所未有的迷茫，以至于在犯罪模擬現(xiàn)場，他忍不住去糾正Pearson的錯誤，企圖幫助對方努力向自己認定的事實靠攏。案件的客觀真相在種種因素的干擾之下已經(jīng)面目全非。
法律的真諦在于維護正義，但絕對的正義是難以企及的，甚至有時候為了實現(xiàn)保障人權這個正義，而不得不放棄對被害人正當性權益的守護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隨著2009年本片的上映，一度淡出公眾視野的“梨泰院殺人事件”重回輿論漩渦，要求對此案進行重新調查的呼聲高漲不斷。韓國檢方向美國提出了引渡嫌疑人阿瑟?帕特森的申請。帕特森被逮捕后，接受引渡審理。韓國檢方也于2011年12月以涉嫌殺人的罪名對帕特森提起了訴訟。但這一切仍然只是建立在其具有最大嫌疑的基礎之上。究竟是誰殺死了被害人？或許只有植根于當事者內心深處，道義良心上的譴責，才可能倒逼出最終的真相……
（編輯 岳茜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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